第196期:《长春理工大学报》

一枚子弹壳


   期次:第196期   作者:肖欢   查看:28   


  你问我什么是战士的生活
我送你一枚小弹壳
它曾经历过风雨的洗礼
也吹响过一支短歌
2004年,我上小学三年级,班里转来了一个短头发的小女孩儿,总是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灯芯绒长裤,我们都管她叫小瓶子。小瓶子是我的邻居,她有一个很宝贝的书包,上面画着那个时候所有小朋友都心心念念的蓝猫和淘气,除了我谁都不能碰。我们的小学是全日制的,午餐都在学校里吃,一人一个餐盒,七八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我们总是喜欢比谁吃得最快,不知道为什么,小瓶子每次都是第一个吃完午餐,而我往往是最后一个。爸爸妈妈工作很忙,于是他们就拜托了小瓶子的家人把我顺道捎回去,所以每天傍晚回家的路上,我都能听到小瓶子和她爷爷奶奶开心地说个不停。
  小瓶子和她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记忆中我几乎没见过她的爸爸妈妈。听邻居们说,小瓶子的爷爷是一个对生活习惯要求特别严格的人,所以每次去她家里玩,我心里都有些害怕,偶尔留下来吃晚饭也是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小孩子免不了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翻腾盘子里的菜,但在小瓶子家里吃饭的时候,我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夹到什么吃什么,哪怕是自己最讨厌的青菜。
  小瓶子家有很多好玩的小物件,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电视柜的一排抽屉里,我们俩经常趁着她爷爷不在家时,偷偷摸摸地打开抽屉把它们拿出来摆弄,等到玩累了,小瓶子的奶奶就会给我们削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或者是变魔术般地拿出一袋让我们直流口水的“怪味胡豆”。
  有一次,我们在抽屉的最底下翻出来一枚子弹壳,头部尖尖的,底端是圆筒,像一个缩小的暖壶,上面已经锈迹斑斑,摸起来凹凸不平。奶奶说这是小瓶子爷爷年轻时给她的定情信物,一直没舍得扔。他俩都是1938年出生的,奶奶比爷爷还年长几天,出生不久就赶上了惨无人道的重庆大轰炸。1941年是大轰炸最猛烈的一年,那个时候大人们都躲在房子里不敢出门,但小孩子不懂生死,又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便总是一群小孩儿凑在一起,年纪大一些的领着年幼的悄悄往外跑,去田垄上捡子弹壳,这一枚子弹壳也是当年捡来的。那时候的中国,在经历了“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政府消极应战,面对全副武装的日本部队,多次下令前线官兵采取不抵抗政策,导致手无寸铁的中国人民遭受了令人发指的屠杀、凌辱。日本帝国主义的暴行猛然间警醒了众多有识之士,八路军在广大人民支持下迅速建立起敌后战场,与国民党主导的正面战场相互配合,一致对外,正如鲁迅的劝谏,“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中国是一个热爱和平的泱泱大国,五千年的历史文明时刻教导着每一个中华儿女要“以和为贵”,但面对着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而丧失人性的法西斯,看着一个又一个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同胞,中国人的傲骨与硬气被战士们不愿冷却的鲜血所唤醒。反法西斯战争的最终胜利正是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不畏强暴、不惧生死的铮铮铁骨。
  奶奶给我们讲着大轰炸的回忆,我俩吃着又甜又咸的“怪味胡豆”就像平时听故事一样,抬着小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奶奶。日本大轰炸在重庆上空持续了5年半,死了很多人,爷爷奶奶那个时候住在偏远的乡村,日本军机把稻田里扎好的稻草人错看成真人,往稻田里投下了很多炸弹,爆炸声此起彼伏,因为日本军机的失误,爷爷奶奶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但市区里的人们却没能逃脱。1941年6月5日,校场口大隧道窒息案最终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间接死于轰炸人数最多的惨案,听说那一段时间朝天门河边堆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那一条路上始终徘徊着找寻自家亲人的市民,报纸上说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在发现被随意扔在河边的儿子尸体后,双膝跪地抱着儿子晕了过去,来不及哭一声就再也没醒来。很久以后在高中的历史课上,讲到十字军东征时,老师让大家讨论战争到底该不该存在,不少人回答说战争是解决争端的最有效手段,但我的脑海里却始终浮现着当年朝天门河边的场景,以鲜血为代价的战争实在太残酷了。
  后来那一枚子弹壳被我带回了家,因为小瓶子又转学了,她爸爸把她接去了千里之外的西藏拉萨,小瓶子的爷爷奶奶还是住在我家隔壁,虽然时不时去串门,但我再也没有能够和小瓶子一起听奶奶讲那些惊心动魄的回忆。初中毕业后,恰好赶上妈妈的工作发生调动,我也就跟着去了市区读高中,上下学变成了妈妈开车接送,偶尔在路上见着当年留存下来的防空洞我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和小瓶子一起听过的那些故事。如今,重庆的不少防空洞都已经改装成了汽车修理店,但每年都会拉响的防空警报和墙壁上遗留下来的一丝丝痕迹仍然在向我们诉说着过去的惨痛。中国人要展望未来,也需铭记历史,战争是罪恶的根源,而中华民族的傲骨和前赴后继的大无畏精神是推动中国不断前进的动力。20世纪的“战争与革命”时代在岁月的流逝中已经成为过去,我们身处在“和平与发展”的崭新时代,每个人都应有一个“中国梦”,为中华之崛起而努力读书,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勇往直前。
  高一那年的国庆节,小瓶子的爷爷在医院里躺了40多天后去世了,我和小瓶子都没能见老人家最后一面。今年9月3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的时候,我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去年不小心摔断股骨头做了大手术,但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地硬朗。奶奶说,如果爷爷能看见这盛大的阅兵仪式,一定会激动得不能自已,只有切身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更深刻地感受到中华民族今日的强大。
  已经沉睡的人们啊,这盛世,如你所愿。